投机的一些体会（3）

2007年9月15日

 

在上一篇里面我说了好多主动型基金的坏话和指数基金的好话，后面还摘录了一篇别人的文章来支持这个观点。大家千万不要误解我对基金经理们有什么看法。恰恰相反，我所认识的绝大多数的基金经理都是非常出色的投机者，都是真正的专家，很多地方都要比我强很多。

 

那为什么这些投机精英却跑不赢指数呢？难道指数就真的这么厉害，连最出色的投资人都无法战胜它？

 

我想我们看到的是基金的表现，而不是基金经理的表现。基金的表现不等同于基金经理的表现。你不信，可以去找他们自己的股票投资组合出来看看，回报率一定远远超越指数。当然，根据有关规定，基金经理自己是不可以炒股的，但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股票组合，只是不用自己的名字（也不能用直系亲属的名字）。

 

有人认为基金经理自己的股票做得好主要是因为“老鼠仓”，就是说他们占了内幕消息的便宜，或者在基金要建仓的时候抢先买，在基金要出货的时候抢先卖。我们既没有事实和数据来支持这个判断，也没有事实和数据来否定这个判断。但是我觉得，即使不用老鼠仓，基金经理自己的股票也会比基金做得好。

 

原因在于“自己投机”和“为别人投机”，这其中有十分微妙的差别。

 

请大家千万不要误会，这个差别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差别。有人认为管自己的钱么当然比较努力，管别人的钱就没有那么努力了。做投机不是扛大包，多出一分力气就可以多扛几包，况且基金经理打理自己的投资组合只能偷偷摸摸，用在基金上的时间和精力反而更大。做投机也不是施肥，给自留地多施点，给公家的地就必然少施点。投机的研究成果总是可以共享的。

 

首先一方面，这种微妙的差别在于决策机制。一般来说，管理别人的投资组合的成绩总要比管理自己的投资组合打点折扣。如果一个投资人管自己的投资组合的能力是100，他管别人的组合的能力起码要打个八折，弄得不好要打对折甚至更多。打折多少取决于决策机制，决策机制好的，打折就少，决策机制多的，打折就多。投机最忌讳的就是“集体决策”。集体决策的结果必定是平庸的。

 

有人把投机称为是一个博弈的过程。博弈，好比是下棋咯，一盘棋让十个人来一人下一步，你觉得行不行呢？对方如果是个高手的话这样搞肯定要输的，即使你这边十个全是九段，而对方只是一段，也很难赢的。因为每个棋手的思路不尽相同，第一个人想出来的妙招，后面的人未必领会，十个人中只要一个不领会就完蛋了，所以大家都只敢按大路下法，对方是庸手的话也能保平，对方是个高手就必输无疑。

 

投机的决策比下棋还要复杂。这样的集体决策符合“木桶定律”，一方面，木桶能盛多少水是由最段的那块木板决定的，也就是说集体决策的水平由其中能力最差的人决定，另一方面（是我的一个补充），木板越多接缝的地方漏水的可能性越大，也就是说还要在能力最差的人的基础上再打折扣。

 

这样说来，投机只适合单打独斗吗？不是的。决策的时候只能是一个人做主，但是分析的时候要广泛听取意见。每个人的思路不同，在决策的时候是个拖累，但在分析的时候是个优势。分析的时候广泛听取意见是很重要的，一个人的想法难免不全面，有时候会钻牛角尖，多听听大家的意见有好处，同时我认为最成功的分析就是一定要听到反对声音，一定要有人说不好。，这就好像在研究棋谱和总结比赛的时候参与的高手越多越好，大家各抒己见，对提高很有帮助，但是下次去下棋还是只能由一个人去，不能让大家都去。

 

由此可见，好的分析和集体决策之间有多么大的矛盾。一件事情总有两面，投机特别是这样，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，肯定有两面的，集体决策要么掩盖矛盾一团和气，实际上就是分析不够，要么就是明知矛盾而取个中庸的办法，结果是两头不讨好。还有些人很喜欢听别人的意见，别人说好他也觉得好，别人说不要他也觉得不好，但是就是没有自己的意见，这就等于让大家帮他来决策。我认为，宁可不听任何意见自己决策，也不能让大家来代替自己决策。也就是说，在独自决策和广听分析之间不能很好平衡的话，应该优先坚持独自决策。

 

这一点在管理自己的投资组合的时候很容易做到，而管别人的投资组合，包括管基金，就太困难了。每个基金公司的内部管理体制都有点不一样，但是都免不了一部分的集体决策，基金经理的决策权限是有限的。我曾听说一只表现特别突出的基金，其表现突出的原因就是基金经理的权限特别大，甚至连总经理都管不了他（附注：就是特别出名的明星基金华夏大盘啦）。

 

另一方面是反馈和责任承担机制。投机的决策难免会出错的，甚至出错的频率会比较高。自己的投资组合，出了错亏的是自己的钱，甚至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，所以做决策的时候也更加敢于承担责任。别人的钱就不一样了，出了错是不可能不让别人知道的，而且责任是由别人来承担的，你是没有办法完全承担的，这种反馈机制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。基金经理就更倒霉了，他们每天要公布净值，媒体每天都会给他们排名，给他们评星，无形中就造成了更大的压力。国外许多对冲基金每月才公布一次净值，实际上是为基金经理缓解了很多压力。

 

我前面提到了，分析的时候最好是听到反对声音的。你的决策错误了，说明那些反对者正确了，你会不会觉得在他面前抬不起头？你会不会因为错了一次而不自信？他会不会觉得得意洋洋？在一个分析团队中，这样的事情是应该严格杜绝的。在面对不确定性的情况下决策的正确与否很大程度上是运气，，你对了一次可能是运气好，而不是水平高。绝对不要因为一次的对错而影响下一次的分析讨论，如果你的“分析团队”中的人做不到这点，或者你自己做不到这点，建议可以和一些不那么密切的人进行分析讨论，你可以不让他们知道你的决策。

 

今天我谈到的很多似乎是关于投资团队管理的，但其实对我的朋友们（虽然你们并没有管理投资团队）也会有很多启发的；

第一，你要做投机（投资）的话，要么自己做，要么彻底交给老婆（老公）或者爸爸妈妈，如果你觉得他（她）做得比你好 ；一定要彻底地交，就是什么也不管，什么也不过问，也许你问一句“最近赚得怎么样？”会让他（她）的表现打个八折。

第二，如果你和你的配偶都有兴趣做投机（投资），一定要一人一个账户分开做，而且你做你的，他做他的，不要告诉他你买了什么，也不要过问他买了什么，更不要评论。可以一起讨论讨论，前提是你不让他知道你的决策；建议你更多地找别人去讨论。

第三，你可以去多听听别人的意见，但是首先一定要有你自己的想法，而且最后一定要自己决策。

第四，最好要听到反对声音，这样更会让你明白，全听别人的会让你精神分裂。还是听自己的好。